这应该是一场梦,印在了我的心膛之上,如此透彻般的刺骨寒冷,以至于给我的人生之路埋下了沉重的一笔。

第一幕

阳光惨白、四壁灰蒙,只见远处有物凸起,有一石立于其上,刻曰:蟾宫。

第二幕

环绕方圆,无一物、无一树,虚空之下仍是虚空,看似无尽的黑暗,我漫步百米之外不敢轻易进入。前方宛如千年无人之境,是繁华后的落寞,充满了恐怖阴森之气,我不相信哪里能够存在这等铩羽之地,寸草不生,寒冷凄切,可不是难以忍受,有点白,有点耀眼,让人回忆温存时光,却始感孤独。可谁又知道这里曾经的模样呢。

第三幕

嫦娥不过是一介民女,何曾想有朝一日会搬进那个被称之为蟾宫的地方,那时她人生的所想所求也是她悲寂孤独的坟墓,千百年来的空荡怕是早已磨去任何凡事尘烟。云梦泽每年的潮起潮落个有规律,人们说那是天上的神仙在人间神游的宝地,嫦娥五岁时就似乎爱上了这里,每天清晨傍晚必来此处采摘花朵、嘻声打闹,连她自己也说不清为何屡屡来此,但也不敢玩水捉鱼,一是父母的打骂与自己的懂事、二是畏惧云梦泽散发出的深沉气息。说起云梦泽,云山雾罩、恍于人世间若隐若现,静谧恬淡、落霞与碧水一色,可见鱼儿翻腾、浪花拍打水面,周围坐落几十户人家,日出而作、日落而息。这本是人世间神仙居所,可为何要变化成仙,莫是人间欢乐不止于此。
嫦娥出生那日,云梦泽里的鸟儿没有了往日的规律嬉闹,远远望去满天的鸟儿昆虫飞舞,不时有相撞落于水面之物,在鱼儿的欢腾跳跃之下很快沉入水底,人们说这些生灵受到了指示,前来迎接降于世间的仙人。
嫦娥的父母常年打渔为生,在这和平年代谈不上富足但也算是无衣食之悠。夜晚寅时,天微微见白,月光依旧笼罩着云梦泽,雾气很浓,如一道道气旋般揉杂撮合,给人以莫名的舒适。在云梦泽的边缘,此刻有一户人家灯火通明,透过屏风只见几人身影交错,前后窜促不时火光抖动、气息扰动之间暄然归于平静。新生儿的哭声总是令人欣喜,除非你生活在这个命运多舛的年代,女性总是唯贤唯德,男孩是一家人的期待,期望落空让这户人家沉思许久。小女儿通体水灵、咿呀沉静,硬是惹人喜爱,试问有什么声音比得上婴儿的纯真呼喊呢!女儿是娘的心头肉,娘给予女儿最大的呵护,好如自己生命的延续。嫦娥小时不哭不闹,倒是给娘省心许多。嫦娥三岁时,经常指着月亮问娘那上面是不是住着神仙,娘每次都说有,嫦娥不善与人玩耍,经常一个人守着明月拂晓晚风,在她的心中,头顶的桂月是怀揣着美好向往的地方,没有喧闹、没有无休止的追逐,那里是自己生活的意义,那里的温度让我寒冷却永葆清醒的生机,我将带着我的思念踏进凝固的时间之境。
陪伴嫦娥长大的是云梦泽的生灵,人们浮躁,生活自然是装不下清凉的诗意。这里有味道,寻觅其中,嫦娥寻着气味便能如入无人之境,飘逸的花香沁人心脾,置身于这云梦泽孕育的花海可以忘乎所以;翻腾跳跃的鱼击打水花的扑哧声吹入耳畔丝丝润滑,伴有星河、随带雨露,不知是何人洒落人间。嫦娥最喜欢傍晚时分,那时的云梦泽共长天一色。静,是那里唯一的感觉,万物皆止唯有稀疏的鹭鸣在天边回荡,柔美如画、细腻似梦,若隐若现游离人间。
一转眼见嫦娥已经十八岁了,这十八年的旅途并不算波折,只是云梦泽的美也许同化了她,此时的嫦娥如出水芙蓉,与这云梦泽嵌和为一,只是不于世人流传。奇幻世界,形色万千,不知何缘不知何处后羿与嫦娥相见,谓是一见钟情,恰似郎才女貌,饮食男女岂不知心底的小鹿乱撞,只不过是满足心情罢了。当故作矜持与图谋不轨善罢,二人缠绵悱恻、不分昼夜,世界是他们的,没有打扰、没有分离,执手观望竟没有话语,倒是二人情至深处怀抱相拥。以前属于嫦娥自己的小天地此刻与后羿是分享、是踏足,二人宛若孩子,追逐嬉闹。这一切存在于嫦娥的生命中,是激情、是云雨,短暂而畅快淋漓,嫦娥与后羿不知不觉夸过了爱情的蜜月时期,发生的一切都成了令人向往的过去,给以后的日子时而感慨怀念。不是此刻不爱了,是两人体验过了,新鲜感归于平淡,嫦娥与后羿第一次分离了。
人们追求永恒的瞬间,想与这亘古不绝的天地永久为伴,可归根结底都是于人世间的欲望。始皇帝炼制丹药,可离了臣民还能得到什么呢。人世不长也不短,被鬼迷心窍不可取,可如不彻头彻尾享受一久久的幸福怕是不能瞑目罢。亦或是在追逐中恍然大悟,看到了绝处逢生之妙。嫦娥纵然美丽,可之美若得不到充分的释放,那便是心灵上的磨砺,往往会促使人之欲望的暴增。于此嫦娥之美,后羿心领神会,自己又何尝不想体味这人间之乐。
步入春秋五载,踏得武夷蛮荒,终不能求。一日,月圆之境,月光之下竟有一媛衣女子飘忽空中、独步起舞,后羿恍惚。天微微亮,后羿醒目,明白是大梦一场,可觉手中紧握一物,竟是两锦囊,内裹灵丹,此灵丹通体浑圆通透,不见其色,乃是万千之色。后羿想起小时从祖母那听得,传说月宫之上有一女子,本是平常人家,却是于月盈之夜吞得灵丹就此飞升,但却无人陪伴在月宫中寂寥度日,后觅得一兔,名曰:玉兔,人们广为流传——宁为农家地羊赖,不做玉兔伴仙风。后羿大喜,定是昨晚仙子凌空起舞赋得灵丹,便急忙跪拜叩谢。后羿思念嫦娥,想得在那云梦泽与嫦娥度过的洒脱人间四月,喜悦顷刻间便涌进身心,稍不停息便前往云梦泽奔去。等待他的,将会是什么,说到这点后羿心里也是十分忐忑。

第四幕

历时两年,后羿终于回到云梦泽,此时与嫦娥已是近八年未见,可又有什么关系呢,此刻执手相看泪眼无语凝噎,往事历历在目,如身负千斤重担释放一般,往日的艰苦与委屈在此刻消逝殆尽。云梦泽有滩,多年成泥化沙,细软柔绵,风吹水面激起阵阵涟漪俯卧冲向岸边,阳光和煦,轻柔体肤甚感微妙,此刻没有往事可回味,内心欢纵浮躁,有感疲惫,感对方柔情似水,安心入眠。
有些人初入口甘烈不适,可越是品味就越是香醇、浓厚。逢蒙准是这样一位朋友。逢蒙十八岁时已是堂堂七尺男儿,气血方刚、刚柔并济,与那后羿相识于人间,二人萍水相逢、一拍即合,多日相伴闯荡,你我故知一场,何不闹他个轰轰烈烈。
人世间最为惬意的事不过是与知心好友的畅谈、游乐,共叙岁月往事、共赏山川古迹。伯夷叔齐采薇而食其忠其贞不言而喻,友人可以一起双双赴死,有一种信仰力量把他们连接在一起,超越了世间一切欲望,其所能达到的执着程度非常规事件所适应。后羿与逄蒙途径万水千山见事无数,二人素来肝胆相照、侠义心肠,自是一路英雄关得此民间传颂,有小儿传唱“云泽落日欧鹭鸣,亦是肝胆来相照”。舞文弄墨倾诉心肠,谈论江山指点是非,博弈对阵游荡南北,乐亦无穷也。人生一世,定要寻得到契合的灵魂,这样才会给自己以无穷的回味,并在其中寻觅幸福的影子。
嫦娥见得逄蒙彬彬有礼,甚是温文尔雅,逄蒙见得嫦娥如此,只觉动人心魂、难道自己走遍天下也未寻得女子竟是后羿之妻。逄蒙顿时心中一惊,只叹生不逢时,错过了这人世红颜。翌日,逄蒙在房内作息,只听得敲门声,逄蒙随即接见,却见是嫦娥不由得手忙脚乱,嫦娥见逄蒙如此只是羞答答地低下头不说一句话,逄蒙见状也不知如何是好,内心激动不知所措。只听嫦娥说不见公子应呼小女子,逄蒙这才急忙招呼嫦娥进入室内,嫦娥说到:“奴家见哥哥只觉亲切相与哥哥见上一面”,逄蒙受宠若惊急忙答道:“在下敢忙姑娘费心,还请姑娘见谅”,“哥哥不必自责,只是嫦娥一厢情愿罢了,哥哥若是厌倦,奴家撤去便是”,说吧,嫦娥便起身要离去,逄蒙赶忙答道“恳请姑娘留步,姑娘能来在下心中自是欢喜不得,怎会驱赶姑娘”,“那哥哥可不许复欺奴家”,“妹妹放心,逄蒙生平最为厌恶欺辱妇孺之人,虽说在下为一粗人,可心中却也是柔情似水”,嫦娥转身坐下目视逄蒙,全然不顾女儿之身,逄蒙见嫦娥目光楚楚心中早已没了步伐,此刻更是凝望对方,嫦娥窃喜自感成就便大胆问道:“哥哥对奴家是否有意?”,逄蒙如五雷轰顶般颇是慌乱,想起此女乃后羿之妻怎能夺人所爱、何况更是自己多年至交·?眼前一切不过是过眼云烟顷刻便会悄然散去,逄蒙已经想好了如何婉拒此大不为情理之事,却见嫦娥嘀嘀嗒嗒抽泣起来说到:“嫦娥可以为世人所不容、可以忍受人世间最大的痛苦,就让嫦娥与世隔绝孤独终老罢了,管它什么世间繁华嫦娥永不在乎,嫦娥见到公子是从心底爱上了公子,若不能与公子长厢厮守那嫦娥何必将怕于人世,就让嫦娥在孤独中死去吧”。
逄蒙是何等人物,怎会为得一如此轻浮女子动的了真情,可人世间不正是英雄难过美人关吗,逄蒙反问自己过去的生活真的是自己想要的吗?在如此忙碌的人间前后几十年为何就不能与佳人过上静谧安详的生活呢?逄蒙赶忙搀扶嫦娥晃动的身体并安慰道:“春宵一刻值千金!”。二人相视一笑,便由嫦娥引得逄蒙进入云梦泽深处,此刻月黑风高,空气闲适宁静,又是二人的小天地,只不过物是人非,但享乐纵情依旧。二人适才安顿,逄蒙激动不已,拥相嫦娥,二人卿卿我我,逄蒙解开嫦娥衣衫,望得嫦娥体态只觉兴奋到了极点,二人云雨翻腾,这注定是个不眠之夜。日复一日,逄蒙如饥渴的禾苗碰上甘甜的雨露吸吮不绝,二人明白后羿的地位,也不愿触及这位仍旧爱着的人。激情越来越多,情感越来越深,依赖也就更为强烈,二人有爱,愈加牢固,超越了种种束缚,就是飞升得仙又如何。只有相见恨晚,只有互相的举手投足,可让逄蒙不知道的是,更长的时光在等待着他,而这其中又是怎样的微妙复杂。

第五幕

我逐渐步入蟾宫,顿时觉得凄冷无比,其散发出的冰凉之意无不宣告着这旷世的孤独。蟾宫其实并不大,只是内部的空旷与这无不透露其惨白的石方给人心灵上的震撼颇为严峻。蟾宫有石门,却十分轻盈,恍惚千年之间似乎并未沾染任何烟尘,地表无花却留存有花香,我顿时心中一惊,莫非这里还有人!那自然便是嫦娥!想到这是又喜又惊,我加快脚步,径直向里奔去,蟾宫还是不太出乎我意料,看似不大内部却极为错综复杂甚是庞大,内部亭台甚多但不见其精美奢华,质朴中无不宣告着美。快走了半刻但不见疲倦,步伐却是越来越轻盈,顿时想这里真的是我的梦境吧。我加快脚步想一探究竟,只见前方突现一宫殿,举目望去突觉不知所措,不知眼前的一切是画卷还是自己早已置身其中。其通体剔透玲珑、棱角柔和而分明,上有丝烟屡屡,宫殿下方似无一物、凌空而悬于虚空之上,头顶星光点点、隐约之中甚感渺小,宫殿层层叠叠,不知有何妙用。我被这美深深吸引着,陶醉之余觉其通所向应是世间无与伦比之处,我轻踏幽径有凌波微步之感,渐入佳境陶醉不已。轻推殿门,有牵一发而动全身之感,门厅洞开,一股萧然之气迎面扑来,只见荧光深渊中一条断离小路延伸开来,残影中仿佛有人在轻佻起舞,我静走其上,相底望去原来不是深渊而是碧波水面,此刻发出微微蓝色光调。水面并不平静,像是风声带动水生发出阵阵涟漪。水中有树,枝叶繁茂,并不见其全貌,更有树只留枝丫少有稀疏叶片,于水中交错相横。我加快脚步沿着幽径走去,渐渐转而为桥,桥似冰雕而成,于水面浑然一体,不知是悬浮于水还是自水而生。桥下有阶,过渡入水,这里是梦境,应该向前踏足吗。仿佛有一种吸引力拉扯着我向前,潜入水中,内有小宫,有一石立于其中,俨然暄刻着几行挺拔秀丽的大字,其曰:
“ 嫦娥应悔偷灵药,碧海青天夜夜心。”

第六幕

逄蒙与后羿嫦娥三人在云梦泽生活了一段时间,后羿很清楚,若是漏出灵丹消息定会遭世人嫉恶,何不悄然离去隐居灵山深处,为此后羿只在归居云梦泽时告知嫦娥。当嫦娥得知了事情的来龙去脉,喜悦由心而发,两人沉思许久,决定不日前往灵山,躲避这人间喧嚣,可嫦娥却另有所想,孤独是一,个人的,云梦泽也是一个人的,人终究是属于自己的思想,而思想只能由个体去参悟。此刻的逄蒙仍不知嫦娥的真实意图,后者只不过是前者用来达成目的的手段罢了,可女人心如同海底针一般变化莫测,被柔情袭击的逄蒙岂能抵抗!嫦娥让逄蒙偷的后羿灵药,好让二人升华永生,逄蒙照做,灵丹到手,嫦娥借机全部吞下,逄蒙惊,可为时已晚。只听得屋外狂风大作,月光明亮所不能视,往日蛰伏的生物倾数飞出,蛙鸣、鸥叫、树叶哗哗作响、清脆悦耳;云层涌动、水波激荡,月色过韫,杂糅其间,不知是月色浸入水还是水浸月色美妙不可言,云梦泽散发出了前所未有的迷人魅力,引人陶醉不知所措。后羿见灵丹丢失自是明白,便觉逄蒙偷的灵药嫦娥无奈吞下所有灵药,逄蒙无话可说,终是让那嫦娥奔得月宫,终是月有圆缺、人有得失。

第七幕

逄蒙啊逄蒙,你逼得我吞食灵药丛月飞升,你可知这药是西王母赐我夫君射日之劳,待我俩月圆之夜双双奔赴而去,此去月宫再无世人阻挠再无疾苦缠身,可怎恁后羿离去便让你逢蒙为虎作伥之辈,你随我夫君多年手足情深终是不放极乐之享,如今你留得人世只劝你摒弃陈杂切莫计谋生心。只是苦得我那结发夫君多年追逐之痛,罢了罢了冥冥之中早已注定。只当从今人世再无嫦娥女儿身,多年岁月历经人世终是化做尘烟,从今月有盈亏人有离合填得世间滋味。

第八幕

嫦娥呀嫦娥,你害我好苦,世人皆知我逄蒙见利忘义,唯独你嫦娥吞得灵药逼的那后裔含恨而终,你可知这是你本意。你过惯了凡尘俗世厌倦了后羿情愫,唯想一人飞升摆脱他人牵连好自清闲,可知那月宫清幽凄寂如无人之境,好应了你嫦娥不落尘世之念。你身居蟾宫却不思痛说什么内心如水不起云雨,只罢是掩不住欣喜盖不住轻荡。世人崇月而你嫦娥却高高在上不作理睬,我逢蒙纵是铁血男儿当自对月而吟,望那绵柔月色倾注心底颜色,好抚媚人间繁苦乏昧。

第九幕

人世间的波折坎坷让它们在这一刻全都化为云烟飘散吧,此一生宛若飞蝶化蛹现如今不过是羽化登仙,纵是苦煞了我那爱慕心切的后裔哥哥我也是义无反顾,枉存地下二十余年父母无意女儿身苦得我罢,世人骂我偷得灵药吞服无故直奔桂月又怎知其中险阻曲折,罢了罢了世间再无嫦娥再不愿转世不愿投胎说什么帝王将相,直待转居天上星河相伴日月为瑶,都说神仙逍遥宇宙无限我定要跨出千步亿万倾倒出什么喜我心膛,离了离了再不见负儿郎再不见如此爱恨情长。


写于2021年8月